20歲淨在學率,美國51.8%,德國26.3%,台灣73%,世界第一。一個國家超過70%的學生都上大學,上一樣的課程,考一樣的試,念一樣的科系,最後文憑失去價值,新鮮人找不到工作,工作找不到人,教與學不該重新思考嗎?
「開學第一個月,生涯導師要他們『找三個工作』。」好友KiKi日前分享兒子在美國普渡大學的經驗:「兒子開始思考自己的需要,搜尋一堆資料後,寫下三個志願:1.Sony混音工程師、2.環球旗下的錄音室、3.apple現場錄音師。」
「為什麼會選這三個工作?」
「因為兒子念的是電機工程,又對音樂有興趣。」KiKi繼續說:「選這三個工作還不夠,老師還要求他們詢問這些工作公司的徵才條件、年薪。調查後,兒子才發現這個職場上,有人拿到500萬美金的年薪。但兒子也發現一個邏輯,那就是沒做過第二個志願,很難得到第一志願工作;但若想得到第二志願的工作,最好修過傳奇人物保羅·布蘭登·吉伯(Paul Brandon Gilbert,著名吉他手)的課。」
「這好有趣!」
「不僅有趣,而且有用。兒子發現保羅在大學兼課,便大膽寫信請教保羅,保羅請他先修一門線上課程。結果兒子現在不僅認真修這一門線上課程,還轉到音響工程學系。」

大一放空是對青春的報復

KiKi的分享讓我覺得心有戚戚焉。因為美國大一的生涯導師逼新鮮人開始思考自己需要什麼,大一就產生豐沛的學習動能,但反觀台灣,大一常是玩得最瘋的一年。
學生F說:「大一主要工作是對『青春的報復』,以前什麼都不行,但突然限制不見了,一定要好好的談戀愛、睡大覺,『任性的活』。」
但是並非世上的大學生都敢這樣「任性的活」。一位在台交換半年的英國大學生,離台前,很不可思議的對我說:「很多台灣同學好像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對課業興趣不高,對未來的工作也很少思考。」
如同學生M形容的:「大家中學時代的讀書動機是隔天的小考,但升上大學後,小考不見了,加上外在活動多,很少人會在大一努力學習。往往出社會後,才發覺自己的能力達不到職場的需求。」難怪根據 1111人力銀行調查, 2016年受訪企業新鮮人接受度,較2015年少了19個百分點。他們就像海明威小說中形容的「被遺忘的一代」(Lost Generation)。

被職場遺忘的新鮮人

學生L很恐懼自己被職場遺忘。L大傳系畢業,去年甫退役,在軍中還因勤奮、態度好,被擢升為排長。L大三曾到知名廣播公司實習,之後便決定以AE(廣告業務)或Copy Writer(廣告文案)為未來的工作目標。但他去年投了二十幾張履歷表,卻換不回一張聘書。
「他們要的是有兩年以上經驗的『即戰力』文案,不然就是要累積足夠的作品。面試官說現在不景氣,企業都苦哈哈,很難有餘力培訓新人。」L很感慨:「我很後悔兩年前沒聽老師的話,開始練習文案。」
這幾年為了指導學生,從零開始學習微電影拍攝及編劇,最後累積一點能力,與一金鐘獎導演合作,擔任編劇工作,認識該製片公司老闆,詢問是否可錄用L。「他會3ds Max, Premiere, After effects或Sony vegas嗎?」老闆要我詢問L。
「我不會,但我很想學。」L表達他的決心。但老闆最後還是沒找L,可能是因為這家公司已擁精通攝影、後製、企劃、和公家標案的Ren。Ren一樣才二十多歲,但因為學生時代就一直在這家公司學習,現在已是獨當一面的業務大將。
L知道出發慢的痛點,因此L上個月要我轉達給學弟妹一句話:「在現世,大三才做職業試探可能太遲了,若可能,大一就開始吧!」

快速成長的學習法

學生徐韜真的大一就開始他的職業試探之路。
2016年底辦理中台灣模聯會議時,認識大四生徐韜,深談後才知道他高中階段曾參與日本311地震募款,慢慢探索出自己的學習需要。大一時思考解決101跨年的垃圾問題,便與同學創辦「笑擁青年聯盟」,號召2,000名大學生志工,在101跨年晚會後撿拾垃圾。
活動後,提升志工報到以及跨NGO的合作效率,成為他學習的中心。最後他索性休學一年,寫企劃,向業界簡報,成立「微樂志工平台」,與208間非營利組織合作、媒合超過2000位志工,復學後還將平台賣出。徐韜大學還沒畢業,但因為了解自己需求,擺脫既有教育框架,已經擁有創業經驗、以及領導管理的能力。
徐韜的大學歷程,很像美國史丹佛大學在2014年提出了「史丹佛2025」想像藍圖。史丹佛大學期待學生自我介紹時,不再拘泥於某一科系,而是「我想解決世界上某一問題,因此我正在修習那些課程。」這種有意義的學習(Purpose Learning)打破線性的學年路徑,讓學習走得慢,但是能得到像徐韜一般的快速成長。而這「快速成長」的關鍵,就在於學生必須先找到「自己想解決的現世問題」,然後才會知道「自己需要學什麼」。

107課綱架構老師和學生一起翻轉的平台

其實台灣「十二年國教課程」(107學年開始適用,又稱107課綱)的「一生一課表」與「史丹佛2025」想像藍圖異曲而同工。兩者都是為了因應十倍數時代的挑戰;都是注重學生差異化的學習歷程。
十二年國教課程(107課綱)核心集中在「自主行動」、「溝通互動」及「社會參與」等三大面向,為了要教出活用的素養,高中學科的必修時數必須下降,全新的選修課學分將佔1/3,還要跨科學習,更貼近生活,以啟動每個學生的自我探索動機,達到「適性揚才」的目標。
但許多老師批評推動新課綱的行政是騙子:「台灣的頂尖大學招生,主要還是看考科成績,我們不教考科,亂搞一些『花俏沒用』的課程,壓縮學生準備考科的時間,只會讓學校升學績效越來越差。家長的眼睛是雪亮的,當『考招聯動』還混沌不明時,如果『奉公守法』搞多元和特色的學校是對的,為什麼這幾年升學導向的私中還是會爆滿?」
這些批評完全正確,因為頂大不用去配合十二年國教的目標,就能靠考試制度,每年「進貢」分數最高的學生。但看看這樣的制度正如何糟蹋一個國家和一個世代的前進動能?
2015年世界20歲淨在學率,美國51.8%,德國26.3%,台灣是73%,世界第一。一個國家超過70%的學生都上大學,上一樣的課程,考一樣的試,念一樣的科系,搞的文憑失去價值,搞的人找不到工作,工作找不到人,搞的國家競爭力江河日落,難道教師們不應重新調整自己的教與學嗎?
雖然台灣大部分老師的背景都是from school to school,缺乏業界的經驗,「自主行動」與「社會參與」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但如果老師們不再滿足只當一名經師,願意像普渡大學的生涯導師一樣,和學生一起探索現世,主動了解職場的現況與需求,當經驗值夠了,一定能設計出滿足「學用合一」的新課程。
107新課綱的實施已箭在弦上,我們開出的「新課程」可以掛羊頭賣狗肉,讓新瓶繼續裝舊酒。例如國文課改名為成「小說賞析」或「現代詩賞析」,仍是嚴重的學術導向,仍缺乏應用的邏輯,賞析完了,學生還是創作不出職場需求孔急的原創故事與文案;我們也可以花時間去學習與設計,成為真正的業師,開出像「從唐傳奇與韓劇學編劇」或是「現代詩如何活成文案」等學生有興趣,又一生有用的素養課程。
在翻轉的年代,學生和老師都應該認真思考社會需要什麼?自己需要做甚麼改變才能幫自己、幫這個國家在世界的賽局中勝出?
套句大聯盟投手陳偉殷的話:「你不夠了解自己需要什麼,沒人會幫你,當你對自我需求迷惑時,就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