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教授桑德爾：什麼都能賣，但不是什麼都該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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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黃明堂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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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教授桑德爾：什麼都能賣，但不是什麼都該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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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銷書《正義》、《錢買不到的東西》作者、哈佛大學政治哲學教授桑德爾（Michael Sandel）將來台參與6月2日的傅爾布萊特領袖論壇，演說主題為「21世紀領導力與倫理學」，他在哈佛大學的公開課「正義」風靡全球數百萬人。《天下》在演講前獨家訪問桑德爾，談市場經濟的限制，以及如何在網路時代打破同溫層，建構更多人能參與討論的公民社會。《天下》官方臉書將進行直播，詳情請見文末。
Q1：許多人都會承認，我們活在一個市場主宰的社會，你在《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書中提到，社會需要一場辯論，來思考市場有什麼侷限。我們為什麼應該要思考市場的限制？
桑德爾（下稱「桑」）：在《錢買不到的東西》一書中，我把「擁有市場經濟」和「成為市場社會」兩者做了區分。
市場經濟是組織生產活動一項很有效的工具，但市場社會則意味著幾乎所有東西都能出售。
在市場社會的生活方式下，市場價值入侵到生活的各個層面，包括家庭生活、個人關係、健康、教育、政治、法律、民間社會和媒體等等。
我的論點並不是反對市場經濟，而是反對「非得成為市場社會不可」的趨勢。
我們需要公開辯論，釐清市場該如何更好地為公共利益服務、生活中有哪些層面不該被市場主宰、哪些非市場價值仍值得我們珍視？
Q2：《錢買不到的東西》出版於2012年，請問你觀察到人們對市場的態度有什麼顯著改變嗎？
桑：在本書出版近五年來，我並未觀察到人們對市場態度有什麼明顯改變，但的確有一些間接的變化跡象。
今天，我們目睹世界各國的民主社會，對於政治、政治人物和政黨都感到深深的挫折。歐洲和美國的民粹主義興起，反映了人們對於讓金字塔頂端受益、卻讓一般人感受被剝奪的市場驅動全球化，反彈愈來愈明顯。一些對於嚴重不平等的憤怒，往往以負面形式表現出來，例如對移民的敵對態度，或是強烈民族主義。
這也反映出人民對於菁英階層無法處理不平等現象的不滿，以及當市場思維和市場價值主宰了社會生活和人際關係，讓普通人感受到社會尊嚴的喪失。
Q3：你在書中提到的「空中包廂化」（skyboxification）一詞，似乎跟許多人認為正面的「產品差異化」意思相近。請問你是否主張人們最好不該有太多的選擇？為什麼？
桑：我想先解釋一下我所說的「空中包廂化」是什麼意思。當我年輕住在明尼蘇達州時，我很喜歡看我們主場隊的棒球賽。在當時，不論是看棒球或是任何體育比賽，都是一個眾人分享的經驗。CEO與普通工人並肩坐下、吃著同樣普通的熱狗、等著同樣大排長龍的廁所。 當下雨的時候，每個人都被淋濕，這是一種社群一體的感受。在主隊勝利時每個人都共享開心，戰敗時每個人同感悲傷。
後來狀況改變了。從90年代開始，大多數體育場建造起豪華的空中包廂，VIP和有錢人可以坐在一般民眾的頭上，在舒適有空調的房間裡往下看球賽。每個人不再擁有同樣的體驗，當下雨的時候，不再是每個人都淋濕。
我承認我也在空中包廂看過球賽，真的是滿舒適的經驗。但是，體育賽事原有的階級混合意義已幾近喪失，至少也比以前低。
如果這只發生在體育場，那倒還好。然而，如今整個社會也發生了類似的階級隔離，我稱之為公民生活的「空中包廂化」。富人和一般人過著愈來愈不同的生活，各種階級與身分混聚的公共場所愈來愈少。
這種現象被稱為「產品差異化」的唯一前提，是如果我們認為社群和社會凝聚力都是商品。但是，我認為把共同社群經驗視為一種市場商品的想法是錯的，這應該是一種道德和公民商品。
當人們說空中包廂能增加人們的選擇時，我理解這意思。 但是，空中包廂充其量只是為那些負擔得起更高價格的人們增加選擇，而不為每個人增加選擇。更重要的是，空中包廂剝奪了每個人──不論貧富──體驗社群和共同公民意識的機會。
Q4：您在書中提到，金錢報酬會改變社會行為的本質。舉例來說，企業付錢給媒體換取正面的報導，已經是普遍的現象，也導致讀者失去對媒體的信任。身為媒體，我們應該如何改變這個腐化的體制？
桑：這是金錢和市場價值觀腐敗社會行為的重要案例。當新聞和媒體報導受到金錢左右，結果就是讀者失去信任。為了恢復信任，最重要的是把媒體的編輯與業務方隔離。廣告商不應該影響報導內容或編輯判斷。在報導和廣告之間，應該有一道「隔離牆」。如果媒體受到市場力量的破壞，將嚴重戕害新聞與民主制度。
Q5：您強調建立社群和共同利益的重要性。然而，有許多人提出「同溫層」理論，隨著社群媒體的蓬勃，共同利益似乎愈來愈無關緊要，每個人都只看到和關心他們自己的周遭發生了什麼事。這個趨勢危險嗎？我們該如何面對？
桑：社群媒體確實傾向加強志同道合者的意見，它減少了遇到不同意見的可能性，讓建立社群感和共同利益的目標變得更加困難。
這種趨勢對民主的傷害很大。因此，我們必須要更有意識地去接觸與我們相左的意見和論據。我們需要能夠真正接觸到整體社會的媒體和論壇，而不只能各自迎合社會的一小部份。
傳統的報紙、雜誌、廣播和電視往往能擴及廣泛群眾，但它們正面臨日益嚴峻的生存壓力；網路可以是廣泛共享公共話語的場所，但現在往往被商業力量和廣告所主導，訴求日益狹隘的目標受眾。
我們需要更有創意地思考，如何創建一個真正促進線上公共論述的平台。我之所以打造哈佛正義開放講座平台，就是希望更多人能進入哈佛講堂，並試圖鼓勵人們對於重大倫理問題，進行公開討論。（責任編輯：黃韵庭）
【大師來台 直播預告】桑德爾來台演說
暢銷書《正義》作者、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將參與本週五的傅爾布萊特領袖論壇，演說主題為「21世紀領導力與倫理學」（全程英文演說），《天下》將於當天下午1:30現場連線直播精彩演說，請粉絲千萬別錯過。
直播時間：6月2日（五）下午1:30─3:15
主持人與Q&A：台大社會系副教授范雲、中研院人社中心研究員兼「政治思想研究專題中心」執行長蕭高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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