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4日 星期五

轉載:偽裝下的性侵與戀童 :為什麼我們親眼看見他做壞事,卻仍不相信 ?

偽裝下的性侵與戀童:為什麼我們親眼看見他做壞事,卻仍不相信?

即使性侵罪證確鑿,仍不時有人因為覺得「那太荒謬了,怎麼可能發生?」而拒絕相信真相。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比較山達斯基醜聞和幾年後另一樁更戲劇性的兒童性侵案件可能有幫助。這樁案件牽涉密西根州一個名叫納薩爾的醫生。
納薩爾擔任美國國家女子體操隊的隊醫。他戴眼鏡、喋喋不休,個性有點古怪。他「似乎」不是壞人。他很溺愛他的病人,是那種你可以清晨兩點打電話給他的人,而且他會立即趕到。家長們愛他,他治療髖部、脛部和腳踝,以及競爭激烈的體操課對年輕人身體帶來巨大壓力造成的其他傷害。
納薩爾的專長是治療所謂的「骨盆底功能障礙」,這牽涉他將他的手指插入病患的陰道,以按摩因體操訓練的體能需求導致的肌肉和肌腱短縮。他經常且很熱中於做骨盆底功能障礙治療。他未經許可就做這項治療,不戴手套,而且在不需要時做。他會按摩病患的胸部。他會在沒有明顯理由下把手指插入病患的肛門。他利用治療程序掩飾他的性滿足。2017年夏季他被一項聯邦起訴判處有罪,後半輩子將在監獄中服刑。

他做這件事時,我媽媽都在房間裡

就性侵醜聞來說,納薩爾案十分明確。這不是一個「他說,但她說」的案件。警方取得納薩爾電腦的硬碟,發現大量兒童色情檔案──總共3萬7千張照片,有些極其淫穢。他趁他的年輕病患接受治療前在浴缸做冰浴時,偷拍她們的照片。指控他的不是只有一個說詞有爭議的受害者,而是有數百人,供詞都極其類似。其中登荷蘭德(Rachael Denhollander)對納薩爾的不利證詞對他的定罪極其關鍵:
我在15歲時有長期背痛的問題,納薩爾假借治療反覆性侵我將近一年。他做這件事時我媽媽都在房間裡,但他小心且完全地阻擋她的視線,不讓她知道他在做的事。
納薩爾案沒有爭議。但讓他受到司法制裁花了多久時間?許多年。另一名納薩爾的受害者波依斯(Larissa Boyce)說,納薩爾在1997年她16歲時性侵她。結果如何?沒有結果。波依斯曾告訴密西根州立大學體操教練克拉吉斯(Kathie Klages)。克拉吉斯質問納薩爾。納薩爾否認一切。克拉吉斯相信納薩爾,而非波依斯。這項指控引來質疑,但質疑還不夠強烈。性侵持續進行。
在納薩爾作為性侵者的職涯中,有多達14次坐在監管職位的人接到警告他的行為有問題:家長、教練、官員。但沒有人採取行動。2016年9月,《印第安那波利斯星報》在登荷蘭德指控的背書下,報導納薩爾令人驚駭的紀錄。許多跟納薩爾關係親近的人甚至在報導後還聲援他。納薩爾的上司,密西根州州立大學骨科醫學系主任據稱告訴學生:「這只是證明你們沒有一個人學會最基本的醫學課程,醫學101……別信任你的病患。病患會說謊讓醫生惹上麻煩。」
一直到發現納薩爾電腦硬碟裡收藏的駭人相片,才終於改變人們的想法。

「這聽起來不太可能,所以應該不是真的?」

當這類醜聞爆發時,我們第一個傾向是指控主事者掩蓋罪犯──以保護他,或故意視而不見,或把體制或財務的利益擺在真相之前。我們尋找這種沉默背後的共謀。但納薩爾案提醒我們這種解釋並不恰當。許多納薩爾的主要辯護者是他病人的父母。他們並未從事某種沉默的共謀,以保護更大的體制或財務利益。受害的可是他們的小孩。
有一名體操選手的母親──巧合的是,她本身也是醫生──接受《相信》(Believed)有關納薩爾醜聞的播客報導訪問。當納薩爾治療她女兒時,這位女士就在房間裡,坐在他們幾呎遠處。
我記得從我的眼角看到可能像是勃起的情況。而我只記得我心裡想:「那很詭異,那真的很詭異。可憐的傢伙。」我覺得一個醫生在病患的房間對她施行檢查時勃起,實在很奇怪……
但在當時,你在房間裡,而他在進行治療程序,你只想到他是個好醫生,正在為你的孩子做最好的治療。他是那麼熟練。他是那麼流暢。
在另一個例子裡,一名年輕女孩在父親陪伴下去看納薩爾。納薩爾把手指伸進她裡面,而她父親就坐在房間裡。那天稍晚,那名體操隊員告訴她母親。以下是那位母親回憶當時的情況:
我記得這件事就像它是5秒鐘前的事。我坐在車子的駕駛座,她在副駕駛座,她說:「納薩爾今天對我做了一件讓我感覺不舒服的事。」
而我說:「嗯,你說的是什麼事?」
「他……碰觸我。」
然後我說:「嗯,碰觸你哪裡?」
而她說:「下面。」你完全清楚她說的是什麼,但你嘗試合理化,想說那不可能發生。
她打電話給她丈夫,問他在診療的時候有沒有離開過房間?他說沒有。
然後……上帝原諒我。我沒再繼續追問。我把它放回親子檔案櫃裡一直到2016年。
經過一陣子後,這些故事聽起來全都一樣。下面是另一位父親:
她安靜而且悶悶不樂地坐在汽車裡,然後說:「爸,他沒有治療我的背痛,我們不要再去了。」但這可是納薩爾,這可是體操隊醫生。如果他不能治好她,沒有人能治好她。只有上帝的技術比納薩爾好。「耐心點,蜜糖。那需要一點時間。好事需要時間。」那是我們常教小孩的道理。所以我說:「好嘛,我們下週再去。我們下週再去一次,然後你就會開始看到有進步。」
她說:「好,爸。你知道,我信任你的判斷。」
納薩爾做的事如此邪惡,正是讓父母的處境如此困難的原因。如果納薩爾對他們的女兒很粗魯,她們會立即說出來。如果他們的女兒在回家的路上告訴他們,她們聞到納薩爾呼吸有酒味,大部分父母會馬上有警覺。醫生偶爾粗魯或喝酒並非無法想像。當我們被迫在兩個選項中做選擇時,一個是可能發生,另一個是無法想像,那麼預設為真就變成問題。預設為真造成的偏誤,讓我們傾向最可能的解釋。那些父母的反應一樣,不是因為他們的疏失,而是因為這是大多數人類的自然反應。

我一直相信你,直到我再也無法相信你

事實上,許多遭到納薩爾性侵的女性為他辯護。她們也未能跨越預設為真。龔克薩(Trinea Gonczar)在她的體操選手生涯中被納薩爾治療856次。當她的隊友之一告訴龔克薩,納薩爾把手指伸進她體內時,龔克薩試著安撫她:「他一直都是這樣對我的!」
當《印第安那波利斯星報》爆出納薩爾的新聞時,龔克薩支持他。她相信他會被證明無罪。這是一個大誤會。她什麼時候終於改變她的想法?一直到不利於納薩爾的證據變得無法推翻時。在納薩爾的審判中,當龔克薩加入納薩爾的受害者一起作不利於他的證詞時,她終於屈服於她的疑惑:
本週我不得不做一個極度困難的選擇,納薩爾。我必須選擇是不是要繼續支持你到底,或者支持她們:那些女孩。我選擇她們,納薩爾。我選擇愛她們並保護她們。我選擇停止關心你和支持你。我選擇直視著你的臉,並告訴你,你傷害了我們,你傷害了我……我希望你今天從我的眼睛看到,我一直相信你,直到我再也無法相信你。我希望你像我們哭泣那樣哭泣。我希望你為你曾做的事感到痛苦。我最希望的是,這些女孩每天都能感覺痛苦減少一些。我希望你希望我們能如此,但這是向你說再見,納薩爾,而這一次將是我關閉大門的時候。現在是我為這些小女孩挺身而出,不再支持你的時候了,納薩爾。
再見,納薩爾,願上帝祝福你黑暗、破碎的靈魂。
我一直相信你,直到我再也無法相信你。這不就是預設為真近乎完美的詮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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