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您好，我們想申訴老師..........

【説教】您好，我們想申訴老師…

2016/03/17

文 / 黃莉雯

「您好，我們想申訴老師…」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語氣中有點激動但又不太確定的感覺，一旁還有些躁動的聲音，聽得出來是有許多同學陪著她打電話。

「好的，請問是什麼學校呢？」

「我們可以先不要說嗎？因為我們有點害怕。」電話那頭她頓了很久，說出了她的擔心。這句話才讓我聯想到，這孩子已經打來二、三次，但因為我們正忙著處理其它申訴，所以一直沒時間回覆，沒想到過了幾天她還是沒有放棄。

孩子一開始非常緊張，感覺得到她緊緊捏著手機，努力的想把狀況說清楚。她今年高三，全班本來都有上第八節課；前陣子，跟學生們比較親近的英文老師在臉書提起學校不能強迫學生上八節課，也不能上課內進度，這引來了導師的反彈，開始逼迫她們一定要上第八節。

「我們老師的課是必修，他說要把我們的學分當掉，讓我們都畢不了業，考試考差也不可以補考，而且還說如果再有學生敢反抗，就跟他PK打擂台。」

所謂的PK打擂台，是真的動手攻擊對方的那種擂台，老師體型壯碩，很多學生都很害怕，因為老師一直以來都有威脅學生的言論，所以學生已經預先準備好錄音，這些話都被存在手機裡。她們戰戰兢兢地去找教官，問該怎麼辦才好？不料教官竟告訴學生這些錄音都屬違法，要學生不要輕舉妄動，而該名老師也不知從何得知有此錄音，直說要告她們。

我一方面安撫孩子，告訴她，教室屬於公開場合，教學也是公開活動，所以他們的錄音並沒有違法；一方面又想著要怎麼保護這些孩子不再受老師威脅。原想直接去電學校詢問此事，或請孩子們蒐集證據，讓我們評估後思考如何介入處理。由於她們已經高三，且申訴的孩子思考理路很清楚，跟同事們討論後，決定詢問她們願不願意辦連署，讓學校聽見她們的聲音？

沒想到申訴的孩子告訴我，之前她和班上另外三位同學就想把老師的狀況反映給學校並要求換老師。於是，她寫了一張單子，讓班上同意換老師的同學簽名，當時簽名的人數過半。她交給學校後，還是有些擔心，所以私下問那些同學，如果學校主任單獨詢問，她們敢不敢說出上課的情形及老師的失控狀況？有些同學告訴她，簽名可以，但如果真的是單獨調查，他們會很害怕。另外那些不敢簽名的同學則回應因為怕受牽連，所以不敢簽名和說實話。儘管如此，她還是遞交了那張來自同學們的聲音。

我問她要不要試著條列老師的不當言行，讓學校能夠更明確的處理該名老師？不僅是調職，更要輔導，甚至懲處老師。她說他們想要的，只是希望老師不要再有任何言語上的攻擊，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也想先看看學校的處理態度。簡單來說，她想先給老師及學校機會。

她的勇氣，讓學校為此開了校務會議，並在會議中順利的將導師汰換，改由那位與他們很親近的英文老師擔任導師。她很冷靜地告訴我，換老師一事應該大致底定，返校日就可以確定，而學校雖然在某些方面很袒護老師，但也願意照她們的意思去做，所以他們也很謝謝學校。只是她很疑惑，老師一直對外放話，告訴校長、主任們攻擊她們是叛逆、不受教，難道她們只能默默承受？未滿十八歲的她們，難道在法律上沒辦法為自己主張權利？

我心裡很為這些孩子感到委屈，她們在這事件中，不斷地思前想後、調整步伐、試圖說服或讓其他人理解向學校反映的必要性。但相較之下，大人們反而是畏畏縮縮，不敢給具體承諾，甚至換了老師還是不敢明著告訴孩子，是因為老師不適任或老師應該要調整。

從頭到尾，學校只是告訴孩子們：「好了，你們的老師換好了。」

我很想替他們詢問學校，這種沒有判決書的決議，算不算做了「一半的正義」？而，相較於從一路以來孩子們對老師及學校的寬容，彼此的器度高低立見。這場擂台，孩子們俐落地贏了。

開學了，孩子開心地告訴我，導師確實換了，而且學校也把那名老師所有的課都抽換掉，讓班上同學不會再跟那位老師接觸。原先嗆聲說要跟孩子們PK的老師，在這場對戰中真是輸得徹底。我讚美這位孩子和同學們的勇氣與行動，她輕輕地笑著說：「其實，只是想維護自己的權利，希望以後學校不會再有這些事情發生。」她一再向我們道謝，我反倒覺得這些孩子讓我看見真正的教育，是存在於不畏強權的勇氣，萌發於不輕言放棄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