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在唸書的時候,我記得有一位很好的同班朋友,總是喜歡盡可能跟很多人一起吃午餐:1位、3位,有時候甚至是8位。他總是想要跟你在幾天前就約好,就算是在課堂間很一般的快速午餐也是一樣。
有次,有位同學終於在私下問他,為什麼他總是這麼麻煩地安排這些午餐,即便這些聚餐都不到一小時?有時候如果一個人自己吃午餐不是會更容易一些嗎?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的回答很簡單。
他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吃午餐或是去參加活動、看電影或是多數公開場合。這會讓他非常孤單和沒安全感,當他踏進餐廳門口後,好像每個人都在看他、評斷他,想著他是個魯蛇、一個孤單的人,是個沒有朋友的人,而在那些時刻,他會想要隱形,想要消失。
讓他感到安全、說服外面的人他很有自信、很受歡迎最好的方法,就是持續被朋友圍繞著,沒有太多時間自己一人去想這些事情。
當他在那天跟其他人解釋這件事情時,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說完後沒有人笑他、評斷他或是說他瘋了。我們多數人保持沈默,理解地點了點頭。我們當時都只有19或20歲,多數人對於自己的人生都還有許多困惑,依然在尋找自我,我想或許我們很多人並沒有像那位朋友有這樣強烈的感受,但也都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而那是我在成年後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的表達出來對於孤單的恐懼。
時間一晃多年。幾個月前,幾個老朋友約在週末一起聚聚喝杯咖啡。有位朋友問大夥下週末是否有空?這位朋友是位女生,大概25歲,將要參加她人生第一場朋友的婚禮,多數的朋友都會帶男朋友或女朋友一起出席,她不想成為唯一一位獨自坐那邊,不太認識其他人的人。她嘆了口氣說,在畢業幾年後,我們突然處在人生一個大家都在八卦、私下比較的階段。
另一位朋友也有類似的問題。他剛有一個新工作,新老闆在週末弄了一場公司派對。他對於要去參加一場一個人都不認識的午後派對,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會不會讓他看起像是一個魯蛇?而如果他感到不舒服和沒有安全感,會不會有點悲哀呢?
在許多方面來說,即便我們已經不是沒有安全感的學生了,我們還是常常會擔心同樣的事情。
當我們還是年輕、沒有安全感的學生,或是20出頭,剛剛開始工作,對於社會和真實世界沒有太多經驗,在團隊或辦公室中是最年輕的一員時,我們常常會把獨自一人跟負面的形象連接在一起,而媒體或電視常常持續每天不斷轟炸我們:
如果我們單身的話,為什麼不交個女朋友?難道我們是一直宅在家的阿宅?如果我們是女生,超過一定年齡還單身的話,那為什麼還沒有交男朋友?難道我們很奇怪,故意不想要結婚嗎?如果我們常孤獨一人,沒有常常被好朋友包圍,沒有每個晚上從一個派對到另外一個派對的話,我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我是否應該覺得自己是個魯蛇?
忘掉八卦和別人如何看你,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我們將甚至不記得他們是誰。其實,當我們年紀大了一點後,我們多數人是會逐漸認知這個道理:
獨處,在我們人生某個時刻或階段可以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就在這些時刻,當我們一個人時,可以真正面對和尋找自己。我們沒有被一個人束縛住、對其他人沒有義務的時刻,很有可能突然之間隨著我們進入另外一段感情、職涯、城市或人生另外一個階段就消失了。
如果我們認真思考這件事,我們多數人在人生中其實沒有太多時刻是真正獨自一人。而這些時刻值得珍惜。學習如何獨處是長大成人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因為隨著我們年齡增長,會有越來越多的重大人生挑戰我們需要獨自面對:
當我們第一次一個人走進外國的研究所校園或教室;第一次學習如何獨自在一個新城市生活;第一次單身超過一兩年沒有談戀愛,不需要另外一個人來照顧我們。
而當我們經歷和見識過更多事情、失敗或經歷更多挫折,開始負擔越來越多責任和壓力,突然之間,沒有男朋友,或是自己一人出席派對或去看電影,相比於我們要去擔心的更重要的事情,變得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們甚至不會再停下來去想這些事情。
這不是我們需要去擔心、覺得尷尬或是被社會洗腦說這是應該要隱藏起來的丟臉事情,好像這會讓我們比較不完整,不是一個成功的人。
獨處,是在我們開始跟未來朋友、老闆、愛人或家庭成員溝通之前,就要學會如何去接受自己,找尋自己是誰、想要什麼和想往那個地方前進的重要時刻。對我們而言,這是罕見的時光,我們要自己一人,思考我們的人生,想想該如何使用這些珍貴的時間。
當我們年紀越來越大,這些時光會越來越罕見。如果我們沒有學會如何跟自己相處,那我們要如何跟別人一起生活、工作和玩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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