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麼人可以贏得過我或布林或佩吉,那個人,應該在這一群人當中。」很難相像,這句話竟然是從Google的執行董事艾瑞克.史密特嘴中說出。而他口中所說的、可能會贏過他的「這一群人」,指的是 Google從2002年開始執行的APM計畫(專案經理助理)所篩選出來的菁英。
這個APM的概念,是由現任創新工廠執行長、前Google亞太區總裁李開復在一次晚餐會告訴我的。他說他還在北京的時候,就幫著當時的Google副執行長梅麗莎.梅爾(Marissa Mayer)跟她所帶領的APM們交流。我們常常在討論要有更好的年輕人再教育,找出下一世代有為、有想像力的人才,或許Google的做法能夠有些啟發。
APM計畫是什麼呢?它的概念相當簡單,每年Google會選出20個最有發展潛力、幾乎是才剛畢業的年輕人,立刻安排他們每人負責一條重要的Google產品線,從Gmail、AdWords到Google Maps等。此外,安排每人和一位有經驗的、資深的經理人配對,這些經理人就成為APM們可以請益解惑的導師,而這些導師也監督APM們的發展。目標是讓他們於兩年時間內,在全球各個城市盡量地實地考察或是職務輪調,從國際市場第一手直接學習。
這些APM有的「血統純正」,加州長大、史丹佛電機系畢業、大學就開始自己創業;也有的沒有科技背景,李開復回憶,一位26歲剛從柏克萊政治系畢業的女生,就是他看到的APM成員之一。APM共同有的幾個特色,一是年輕,22至27歲,可塑性極高。二是他們非常、非常的積極、充滿好奇,而且主動學習,根本停不下來。「停不下來」是梅爾最常形容APM的字眼,並且還說過,就是因為停不下來,APM跟布林和佩吉「有著同樣的基因」。
訓練APM們最重要的一環,就是讓他們在兩年內到不同的城市和國家,直接了解當地市場的需求:他們在印度班加羅爾跟一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必須長時間照顧作物的農夫聊天,試圖理解在當地文化下,什麼服務是真正被需要的。
有一天,這群APM被分組,每組人拿到100美元,功課是在限時內盡可能買到整座城市最古怪的電子商品,他們還被要求要跟當地的商人殺價,有人竟然買回得用USB充電的電子菸灰缸;他們去東京六本木、以色列特拉維夫,當然他們來到了北京,試圖理解中國的互聯網生態。
有一次,李開復和梅爾一起接待APM,16天的時間,APM們已經走訪了4個不同的城市,當中還有一位美國《新聞週刊》的專欄作家史帝芬.李維隨行記錄報導。梅爾親自負責行程規畫,她希望每一次會議、活動、對話都是設計精良、饒富意義,不能浪費,連調時差睡覺的時間都不可以有。
有一天晚上,在吃完烤鴨後,梅爾跟APM說:「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可以去當地的夜店跳舞,或選擇陪伴我跟開復一起喝茶。就這兩個,回去飯店房間睡覺不是一個選項。」大部分的APM後來都跟著一起喝茶,不過其中有幾位,在茶上來之前就先打了瞌睡。還有一年,李開復跟APM晚餐的形式是,李開復發表了10分鐘的講話之後,就要到每桌回答APM的問題,每個APM都可以問問題,但每上一道新的菜,李開復就要換到下一桌,回答別人的。那一天晚上李開復回答了快60個問題,菜倒是沒吃到一口。
APM的行程也包含遊戲和親身體驗。李開復曾經被要求過要請每一位Google北京的員工,一人帶著一個APM到一個「特別」的家庭裡用晚餐。這種特別的家庭可能是:全家人都沒有用電腦的習慣,根本不了解什麼是「互聯網」;或是另一種極端,全家都是競爭對手公司產品的死忠擁護者,在這些情境裡頭,要怎麼進行晚餐是很特別的考驗。
還有一次,APM們一人拿到1000元人民幣,全部被丟到中關村,看看他們在限時之內能買到什麼「寶物」,誰最會殺價等。有人竟然買到了山寨版的迷你小iPhone,大小是iPhone 4的一半;也有人買到了手機投影機,只要帶著手機,影像就可以被投射出來。對APM來說,最真實的學習,發生在這些最真實的互動和談話中間。
值得一提的是,讓APM親自到不同國家,重點就是要了解不同文化,因此策略上,可以完全不用同意,甚至推翻總部的規定。例如,總公司政策是不允許上電視推銷產品、刺激流量,總公司認為要做,就要在互聯網的渠道做,針對鎖定的目標觀眾傳播。但是當時中國的實際狀況是,知識分子少,草根群眾多,大眾還是透過看電視來獲得資訊,因此行銷如果從互聯網開始做,效果反而不大。
李開復為了證明這件事,還特地組了一隊「Google菁英隊」,上了湖南衛視的一個紅牌節目《天天向上》,這是一個在中國非常受歡迎,討論禮儀和輕鬆話題的綜藝節目,台灣藝人歐弟還是主持人。李開復希望能夠用新的方法拓展品牌印象,後來事實證明刺激出巨大的流量。
即便是李開復離開Google之後,梅爾還是常常要他跟APM說話,李開復發現他們感情也變得非常緊密,這對公司、對他們自己的人生,都是十分有助益的事情。這些年輕APM,不一定每個人都會在計畫結束後五年還待在Google。但是透過這樣的計畫,在年輕人最渴望學習、渴望實際經驗的時候,Google給他們最需要的:大量的國際刺激和交流經驗,並且透過信任的放權,讓他們一畢業就挑起重擔,擔任重要產品團隊的經理人,這等於又給了他們實戰經驗。各方各面都訓練他們迅速成為領導者。
這些人,有人後來帶領發布了Google Maps,有人後來帶領價值數百萬美金的AdWords再創下新高,成績斐然。梅爾當時跟我說過,APM只要有20%還留在Google裡面,對Google來說就是好事,但就算80%的人外流,他們也一定有人創出一個最後被Google買走的公司。
整個計畫的設計,放在今天來看,還是非常具有前瞻性。我們為什麼要大量的跟國際接軌?為什麼要盡可能走出去?因為這是我們最快貼近市場脈動、同時自我發展的捷徑。最聰明的畢業生在進入Google後被這麼訓練,是有它的原因的。
整個APM計畫的負責人傑夫.佛格森說過:「到現在,只要給我五秒鐘,我就知道申請者是不是一塊APM的料。」他只要五秒鐘,就能判別一個年輕人有沒有可塑性、積極度,以及適當的心理素質能自我成長,最終才有潛力成為偉大的領導者,進而改變世界。而這種人,就是艾瑞克.史密特說的「可能會贏過他的人」。期待各行業、各國家都能從APM的計畫當中學習取經,讓下一世代的明星遍地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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