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0日 星期二

轉載:書寫司法中的人性----侯紀瑄專訪

書寫司法中的人性—侯紀瑄專訪

各位朋友好:
本期電子報要介紹一位司改好朋友—侯紀瑄,她是一個作家,擁有多項文學獎桂冠,為了創作以法官為主角的小說,前來司改會取材,認識了邱和順案。套句她說的話,就像被什麼給銬住,想走也走不開。感謝侯紀瑄願意分享她的文學創作歷程,以下是她的故事。

法官也是人,也會有抵擋不了誘惑的時候

《失衡的天平》這部法官外遇法官的小說,為侯紀瑄贏得2004年第二屆法律文學奬特別獎,「投稿前我發現在台灣鮮少有以司法為題材的文學作品,其中描寫法官、檢察官內在人性的作品,更是罕見。」侯紀瑄說自己在寫作前都會蒐集資料,研究相關領域的作品。2004年剛好又發生法官外遇法官的事件,被媒體炒作的沸沸揚揚,這部小說以露骨不含蓄的筆法,描寫法官間情慾與偽善,在當時是前衛又創新,也引發評審間好惡分明的爭議,最後與首獎擦身而過。
「法官也是人,是人就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喜歡吃好吃的,看好看的。當法官是因為我考上司法官特考,我只是通過一個國家考試,就要被要求有更高的道德標準?因為我是法官,就必須對誘惑免疫?還是就會自動對誘惑免疫?我只是一個男人,也會有抵擋不了誘惑的時候,為什麼妳一直要用我的職業來挖苦我,責難我?」
「你選擇一個令人敬重的職業,自然要付出相對的代價,否則又何以受人敬重?只因為你比別人會考試嗎?你是行事謹慎的人,在決定接受誘惑的同時,應該已經想清楚,事發後要付出的代價。還是…你真以為你是上帝,可以隻手遮天?很抱歉,我並非有意用你的職業來非難你,但是,因為你的職業,讓這整件事變得很複雜,讓我的痛苦加倍。」
「我記得當初跟妳討論『通姦罪』除罪化的理由,妳不是也贊成嗎?」
「那是因為還沒有發生自己丈夫跟別人通姦的情況。」
節錄自《失衡的天平》
「這部小說描寫懂法律的先生如何利用通姦除罪化的法理,合理化自己的外遇,試圖說服不懂法律的太太。」侯紀瑄點評說,「並不是說懂法律的人比較壞,而是在為自己外遇辯解時,所謂的法理不比算命師說有雙妻命這種濫藉口來得高尚。太太當然也做出反擊,故事就帶出了辯證通姦除罪化的情節橋段。」曾經在某大法律補習班擔任企劃的工作經歷,讓侯紀瑄認識許多法律圈的朋友。「剛開始大家都是學生,後來他們就順理成章變成了律師、法官、檢察官。我的朋友中,還有被司改會檢舉不適任的人喔!」侯紀瑄俏皮說,「大家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所以對從事法律工作的人,我有自己更直接的觀察。這部小說雖然是虛構的,人性卻是真實的。」

創作的熱情永遠無法在我生命中過時

照片/《髒話記事簿》書籍封面
「13歲起我就『想』當個作家,當時的我不知道把作家當職業的辛苦,就單純覺得寫作很快樂。」侯紀瑄說,「我喜歡創作,總是想寫很少人寫,最好沒有人寫過的題材。」2007年侯紀瑄一口氣拿下四項文學獎(參作品年表),其中一篇以『髒話』為主題的散文,才氣縱橫地奪得梁實秋文學獎首獎,更是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代表作。
有一種發音,鏗鏘有力,令人嗤之以鼻,被刻意掩飾、躲避壓抑,卻怒放如夏花。它飛來散去,入耳出口,形成空間,我們生活其中,用髒話。
我大學時代的好朋友來自屏東鄉下,她說「幹」在她的家鄉只是尋常字眼,接近問候語。在抗議學校以不正當的手段壓迫學生的集會結束後,廣場上,她義憤填膺的說:「不知道他們又要耍什麼賤招?」一聽「賤」字,恰巧路過上前打招呼的我委實不知該如何表情,詫異眼前來自秀麗屏東的純樸女孩竟然口吐粗鄙之言。我好似退隱山林的許由,聽到堯欲讓位於我,要去洗耳朵。但我仍十分喜歡我的同學,她善良可親,謙虛有禮,信奉上帝。除了那些在位者壓迫到與她無關的人,會令小妮子發飆憤怒之外,任誰無緣無故痛毆她,欺騙她的感情和財物,她都不動怒。這樣讓人如沐春風、上教堂的好女孩,卻是友人中唯一會說髒話的女生。
她教我說髒話,在路上。她說,妳就大聲一喊,長期的抑鬱不滿保證一吐而盡,心中暢快,超脫物外。彷彿迷途羔羊遇見偉大的救世主,我軟弱的意志力耐不住誘惑和煽動,深吸一口氣,嘴一張,幹!不夠用力。…
閱讀侯紀瑄的作品永遠會有意外的驚喜,她筆下的衣服、食物與情感,看似無聊的生活點滴,原來這麼有意味。「時代是倉促的,如果禁不住歲月的淘洗,就讓它湮滅在時間洪流中。沒有遺憾與恨怨,短暫交會裡,感謝有緣人每一次的等待與閱讀,是我過時的青春!」侯紀瑄自述心境,「那些早已遺忘的感動,生命中無解的困境,逝去的人,不再回頭的愛,透過文字的印現,歷歷在目,創作的熱情永遠無法從我的生命中過時。」
照片/侯紀瑄在北所前聲援邱和順

無辜就是救援邱和順唯一的理由,不需要更多

為了創作以法官為主角的長篇小說, 2013年侯紀瑄來到司改會取材,大家推薦她去探視邱和順。「很難想像一個經歷二十多年羈押歲月的人,還能發出的笑聲。我以為靈魂受了撕裂的重傷者,應該再也不知笑為何物。」侯紀瑄說,「認識邱和順沒有解決小說的進度,反而發現對司法的殘酷與無情,自己認識是如此淺薄,就不急著動筆,靜下心來深入研究。」
「在司改會,冤案是活生生會走會動的。」侯紀瑄說她認識了徐自強,見證他恢復自由後的轉變。去年9月1日在聽到法官宣判徐自強無罪的剎那,她為阿強歡呼,也為司法的進步欣喜。徐自強無罪了,但邱和順還沒有。今年開始,司改會加強救援邱和順案的力道,密集召開律團會議、舉辦活動課程,侯紀瑄幾乎都出席,她說「我要為邱和順案寫作。」
「作家不只要會說故事,還要建立自己寫作的風格。描寫價值崩壞下的真實人性,就是我想探索的主題。」侯紀瑄覺得邱和順不在乎所謂的「美」,也不要別人刻意去掩飾他過去的「不美」,他就是要用「真」來回擊這個虛偽、欺人的司法制度。她說邱和順跟你我一樣會使小壞小奸,有情有欲,性格上的缺陷,也期待幸福,說穿了他就是一個人。要救援邱和順不需要有多餘的說明或解釋, 無辜就是救援他的唯一理由。
邱和順案不止邱和順,還有11位共同被告,11種不同的視角。「唯一的女性共同被告—吳淑貞,更是我想書寫的對象。」侯紀瑄說,「吳淑貞是父母婚姻的犧牲品,命運更殘酷讓她成為冤案的祭品。但是她敢理直氣壯的對天發誓,我吳淑貞最安慰的一件事是沒犯過罪。這不禁讓我想問那些審過邱案的法官,你們是不是也跟吳淑珍一樣有guts,敢說自己最安慰的一件事是沒判錯罪?」

書寫司法中的人性

「大學時在一間書店打工,當出口的警鈴響起,店員就得要攔下客人檢查。這段時間我遇到各式各樣的人偷東西,也越來越會判斷這個人有沒有偷東西。有次警鈴響起,天呀是我熟識的朋友,我直接跟他說,是不是你上次買書沒有消磁,我幫你消磁好嗎?我永遠忘不了他的表情,也忘不了當時自己的心情。」侯紀瑄說,「人穿上法袍還是人,司法改革需要更多關注司法中的人。文學反映人性,更多以司法為題材的書寫,有助於大家看見司法中的人性。」
侯紀瑄正在進行邱和順案寫作計劃,要為救援邱和順盡一份心力。今年10月1日募款餐會,侯紀瑄也不會缺席。「司法改革不能只有學法律的人支持,那太可怕了!邀請大家一起參與,讓司法展現更多人性。」

後記

司改好朋友系列電子報將為大家介紹長期參與司法改革的夥伴,透過他們的分享,希望能得到您的迴響。邀請您點亮司法黑暗的一盞燭光,捐款支持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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