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書】河馬:沒24小時服務就沒愛心?請別再用冷漠與無知壓榨社工
2016/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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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質詢,議員水準「夭壽讚」!
日前社會服務界群情激憤,因為台中一位段姓議員發言質詢,用市府已列管的個案來砲轟市府社會局的社工服務不力,過程中髒話脫口而出,甚至說社工只會吃飯拉屎,甚至後續接受訪問說社工是米蟲。原因是因為議員服務選區裡這名國中的孩子一個人單獨生活了三年,從國一到國三。該名議員後續接受媒體採訪還指出「如果社工這麼難做不要做,不缺他一個!」、「要你去安置,妳還說要研究,那就不必了!」、「當一個社工,不願意留電話給當事人,不願意24小時服務,還要休禮拜六禮拜天,沒有愛心,那也就不用幹了。」
無論是議員的質詢或是受訪回答,都顯現民眾對於社會工作人員有著的高度期待,卻也有著錯誤的認知,然而期待與現實的差距,卻是由應站在公眾利益的議員口中飆罵出來,非專業的言語暴力霸凌社會工作人員的服務,只能說這位議員的水準真的「夭壽讚」的低!
▋社工缺很大,只因真的太難做
在台灣,社工有三高:高工時、高案量、高流動率,根據《康健》雜誌2013年公布全台22縣市兒少保護工作評比發現,高達8成5的社工超時工作;7成以上每天工作8到12小時;9成以上曾遭個案家人的騷擾、恐嚇、跟蹤或攻擊,近4成認為政府對社工保護不足。在國外,每位社工能負荷的個案數量約為28名;然而王育敏委員根據內政部兒童局101年的統計指出,台北市每名兒保社工的個案負荷量約88名,超出合理量的3倍;更有其他縣市兒保社工的個案負荷量高達256名,為合理量的10倍。甚至有兒保社工曾經連續待命(on call)長達168小時,顯現社工的超時工作量。
比起國外每一萬民眾配置一位專業保護性社工,在台灣沒有一個縣市政府做得到。2014年立法院法制局「從社會工作人力談相關法令之探討」報告也指出,台灣近年來社會工作人力與社會需求之間出現嚴重失衡現象,以筆者辦公室為例,9位社工在去年離職3位、調職2位,這還是非兒保業務部門,第一線保護性社工工作環境之惡劣、流動率之高,可想而知。社工實在缺很大,真的很怕再少一個社工。
▋安置是最後手段,非到最後關頭不會安置
家庭有生育、教育與養育(包含經濟、照顧與保護)三大面向功能,社會工作人員在執行服務時並不會貿然取代或剝奪親職,因為親職一旦失去,父母不一定會有意願再接回孩子,實務上遇到寧可擺爛把孩子丟給育幼院照顧的家長,不勝枚舉,更遑論安置機構可能給予孩子再次社會化的機會,學會其他孩子的生存技能,例如:偷竊手法、不良習慣等。
自2014年正式實施SDM(兒少保護安全結構化決策模式)安全評估表,來評估所通報的兒童與青少年是否需要安置,內容涵蓋家庭中的無助狀態、危險因素、保護因素及安全對策等,社工不是不安置,而是要依法來評估,貿然安置將造成照顧者的照顧意願與功能消失、案童被迫轉學離開原生環境的再適應等問題,沒有經過評估研究的安置,只會害了這個家。若這位新聞中的主人翁已經如議員的意願被安置,那就恭喜老爺、賀喜夫人,這個家庭就會因為議員的不專業質詢而破裂,但這個家的未來,議員能完全負責嗎?責任還不是得交由社福單位接手。
▋專業倫理守則有規範,謹守專業界限竟成錯?
議員接受採訪,認為社工人員「應該給案家手機電話、24小時接電話提供服務,並且不能周休二日,不然就是沒有同理心」。社會工作人員執行社會工作服務時,有其需遵行的倫理守則,非緊急且危險急迫的狀況下,社工並不會留下私人電話以供案家撥打、也不會24小時無休假服務,其顧慮有三:
一為謹守專業界限,因保護性社工常以媽祖婆、親切的大哥哥與大姐姐角色出現,若案主發生情感轉移,將社工視為親人甚至愛慕的對象,這樣不只打亂服務的提供,也會讓案主有負向成長的可能。
二為專業工作期程規範,案家接受社工服務有其既定流程,從接案、評估開案到服務轉介或後續追蹤,在安全網絡之中,都可能有不同的單位、不同的社工人員服務不同的面向與階段,況且若是案主因此養成對某位社工人員的依賴性,那案主餓肚子照三餐打電話求助、半夜被嚇醒打電話找社工聊天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最後是社工人身安全議題,社會工作者,尤其是保護性社工,是高危險群、高人身風險的工作,面對不理智的家暴加害者、情緒崩潰的親友、身心緊繃的被害者,社工人員實際受傷的狀況與案例太多太多了,更別提台灣不像美國有所謂的Lisa法案保障社會工作者的基本人身安全,沒有法規保障的狀況讓社工無法安心工作,更遑論要給私人電話、24小時輪值與不能休假,這樣的期待不應該是對社工,而是應該去祈求天父上帝、媽祖婆與聖母瑪莉亞等神祇才能辦到。
▋用非專業凌駕專業,非得等到有人死才會正視問題?
不專業的助人,不是助人,是害人。而在權力不對等的狀況下,議員在質詢台用非專業的態度、非理性的語言,暴力霸凌社會工作者,這樣抹煞專業社工者的努力,在社會工作界吹起一陣風暴。只是我們這些在八八風災、鄭捷殺人案、台南大地震等災難與人禍中,總是站在第一線面對悲傷與承受壓力的社工人員,卻要被無知言語暴力加諸身上,試問我們社工的傷、心理的痛,又有誰要為我們承擔?難道真的又要逼負責這個孩子的社工,像桃園動保所長一樣的生命死諫,才能讓社會知道社會安全網絡的崩解、社工人力不足與人身安全議題的嚴重性?
是的,在台灣社工像死人,而且是被冷漠與無知逼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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